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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周權撰 《詩》有經緯焉,《詩》之正也;有正變焉,後人傅益之説也。傷時之失,溢於諷刺者,果皆變乎?樂府基於漢,實本於《詩》,考其言,皆非愉悦之語,若是則均謂之變矣。建安、黄初之作,婉而平,覊而不怨,擬《詩》之正,可乎?濫觴於唐,以文爲詩,韓吏部始然,而舂容激昂,於其近體猶規規然守繩墨,詩之法猶在也。宋世諸儒一切直致,謂理即詩也,取乎平近者爲貴,禪人偈語似之矣,擬諸採詩之官,誠不若是。後蘇、黄傑出,遂悉取歷代言詩者之法,而更變焉。音節凌厲,闡幽揭明,智析於秋毫,數彈於章永,詩益盡矣,止矣,莫能以加矣,故今世作詩者咸宗之。栝蒼周君衡之,磊落湖海士也,束書來京師,以是編見贄。意度簡遠,議論雄深,法蘇、黄之準繩,達《騷》、《選》之旨趣,歷覽名勝,長歌壯吟,亦皆寫其平生胸中之耿鬱,至於詞筆,尤爲雅健。讀之亹亹忘味,誠有起予者,乃知山川英秀之氣,何地無奇才,感歎之餘,因書此以贅其卷首。延祐六年閏八月庚申,前史官會稽袁桷書。 栝蒼周君此山,初以四明袁文靖公薦選預館職。君雅志沖抱,垂成而歸,乃得肆力於詞章,所爲樂府歌行,大篇小章,古律近製,衆體畢具,往往多可誦之句。頃國子生葉敬常攜其編,詣予評之。余愛其無險勁之辭,而有深長之味,無輕靡之習,而有舂容之風,因調敬常曰:『周君其温然有德之士乎!』他日君乘小車來過余,體充而氣龐,神腴而言揚,此其蓄於内者厚,發於外者閎,若合符契。或曰:『能詩者不必有德,有德者不必能詩。君於周君,何以因言而知人若蓍蔡耶?』予曰:『不然!古之人聞樂以知政,詩與樂同出一,初皆感於性情,而動於聲音者也。因詩以知人,蓋文士之通技也。抑予不獨因是以知周君之平生,且有以觀世尚矣。宋、金之季,詩之高者不必論,其衆人之作,宋之習近骩骳,金之習尚號呼。南北混一之初,猶或守其故習,今則皆自刮劘而不爲矣。世道其日趨於盛矣乎?雖然,昔者子貢問子石:「何不學詩?」曰:「父母求我孝,兄弟求我悌,朋友求我信,何暇哉?」子貢曰:「捐吾詩,學子詩矣。」若周君則有是三者,而從事於詩者也,其孰能過之?』因志予之説於是。元統二年八月初吉,翰林直學士中憲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廬陵歐陽玄序。 僕既序,復見詩集留莆田陳君處,陳爲之精選,又倍神采焉。僕因致點校之助於其間云。歐陽玄識。 風雅頌不作,詩之變屢矣,大抵與世相爲低昂,其變易推也。近世爲詩者,言愈工而味愈薄,聲愈號而調愈下,日煅月煉,曾不若昔時閭巷美刺之言,世德之衰一至於此哉!我國家以淳龐雅大之風丕變,海内爲治日久,山川草木之間,五色成文,八風不姦。士生斯時,無事乎文章,而其言自美,况以文章而歌詠雍熙之和者乎?此山周先生自栝蒼來京師,訪予靈椿寓舍,與語竟日,知能爲詩,因索其所作觀之,何其言之藹如也!夫志得意滿者,其辭驕以淫;窮而無所寓者,其詞鬱以憤;高蹈而長往者,其辭放以傲。先生懷材抱藝,蚤有意於用世,既而托迹丘園,不見徵用,且老矣。今考其詩,簡淡和平,無鬱憤放傲之色,非有德者能如是乎?傳曰:『温柔敦厚,《詩》教也。』先生可謂有温柔敦厚之德矣。予官橋門七年,凡四方文字當程校者,莫不與寓目焉,嘗疑山林間必猶有可觀者,未之見也。此詩蓋山林之碨礨,而予所未見者乎!故閲之不能去手,因爲選其最佳者得若干首,題爲《此山先生集》云。登仕郎浙江等處儒學副提舉陳旅書。 此山詩不但簡淡和平,而語多奇雋。予爲校選,故能深知之也。比翰林袁學士以其才堪充館職,力薦諸朝。吾恐此山不能遂肥遯之樂也。旅又書。 栝蒼周此山詩若干首,故翰林侍讀學士袁公伯長謂其意度閒遠,議論雄深。今翰林直學士歐陽君原功則謂其無險勁之辭,而有深長之味,無輕靡之習,而有舂容之風。江浙提舉陳君衆仲又謂其簡淡和平,語多奇雋。三君子之言皆信于世,則君之詩信可以傳矣。余友翰林修撰宋顯夫裒集中統、至元以來之詩,特選其精者,手自繕寫,已踰數千篇,而猶采摭未已,期他日鋟梓以傳。予欲求此山此集示之,而衆仲之官餘杭,攜其詩藳與俱往,周君亦將歸栝蒼矣,則顯夫之所集者,猶有滄海遺珠之一恨也。周君其肯録以寄余乎?翰林待制中順大夫兼國史院編修官謝端跋。 余近從國子先生陳君衆仲讀所作《周君衡之詩集序》,恨未見其詩與其人。後月餘衡之并擕故袁文靖公伯長、今歐陽翰林原功所爲序見予樂道里,且以詩見貽,適予在公未還。及讀三家所爲序及其詩,益恨不及見其集與其人,然以三家所稱,雖不及見,而其人之賢,其集之可傳可見矣。夫詩道之在天下,其正如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鳥獸,其變如風雲雷雹、龍騰虎躑,豈難知哉?在盡其常,通其變而已。惜不得與衡之共論之。元統二年九月二十日,揭傒斯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