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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修书说(增修东莱书说) 宋 吕祖谦撰 时澜增修

26-增修東萊書說卷二十四
  增修東萊書說卷二十四  宋 時瀾 撰

  多士第十六      周書

  遷洛之事召誥則經始之也洛誥則考成之也多士則慰安之也亦既慰安之矣而踐奄之後復待多方之誥然後人情始定與其再喻之煩曷若一喻之至乎曰聖人之言不過乎物始遷之時如是勞來之足矣苟預憂他日之疑而曲喻之於已則為躁於民則為瀆非聖人之言也

  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周公以王命誥作多士

  所謂頑民者盖於商民之中尤負固不悛者非諸侯之權所能震服也非文誥之辭所能統率也惟置之於醇醲泰和之地而後日漸月漬浸以融釋此其所以有成周之遷也然既成而後遷則室廬有秩疆場有經至者莫不忘勞既遷而後告則天命之公王澤之厚聽者莫不興起周公洛邑之政其次第固如此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

  洛邑始成以周公之衮舄臨之初於此而發王命焉光景之新繪畫莫陳而史以三語盡之可謂善形容矣序言殷頑民賤之也所以指其實史言商王士貴之也所以開其善序盖孔子之公筆史則周公之恩意也

  王若曰爾殷遺多士弗弔旻天大降喪于殷我有周佑命將天明威致王罰勑殷命終于帝肆爾多士非我小國敢弋殷命惟天不畀允罔固亂弼我我其敢求位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爲惟天明畏

  頑民人之所忿嫉也周公以王命誥首呼之曰爾殷遺多士撫摩勞來之意見於言表略無忿嫉之氣亦可以見聖人之心矣頑民之來謂周公必以凶徒醜類見處不自意得殷遺多士之稱訓誥未孚而囂悍暴戾固巳十消其八九矣弗弔之天大降喪于殷者憫其喪亂而慰勉之也喪亂者非他也周實爲之也而慰勉之辭若無與焉者何哉殷得罪於天周奉天討而未嘗有心於其間也討之者無心故言之者亦若無與也旻天者自其秋殺者言之各有主也我有周佑命將天明威致王罰勑殷命終于帝者推本革命之公而開喻之也天既降喪于殷故周受天之明威致王罰之公勑正殷命而革之以終于上帝之事威降于天而成于周盖相為終始者也紂固司王罰者也惟其不王而失天職故職移於周反致王罰於其身焉吁可畏也以天言之則曰明威以人言之則曰王罰所從言者不同而至明至公之理非有二也肆爾多士非我小國敢弋殷命惟天不畀允罔固亂弼我我其敢求位者因其所疑而解之也弋猶弋鳥之弋謂有心於取之也周之革殷至明如此聖人何嘗以弋取求位為嫌而急於自解哉惟頑民以小人之慮度君子之心則疑周之弋殷命也又疑周之求天位也聖人憫之憐之呼而告之曰非我小周敢弋殷命以彊弱小大之勢論之小國亦豈能弋殷命然而卒革殷命焉是天也非人也頑民亦可以少悟矣天之於物栽者培之傾者覆之固其治而不固其亂者天之道也觀天之不畀殷益信其不固亂也天既不畀殷故相助輔弼我有周俾作民主我曷嘗敢有求位之意哉是乃因其疑以解之而非以自解也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為惟天明畏者前既言惟天不畀矣復告之以不畀之理豈在外哉是乃我下民所秉之為善善惡惡然不可易者也下民之為是乃上天之明畏也秉為即秉彞詩言其體此言其用也始言惟天不畀而後言惟帝不畀盖將剖析精微以示之故指其主宰而謂之帝至本其明畏之理則謂之天也言至於此所以迪頑民之性者至矣盡矣

  我聞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適逸則惟帝降格嚮于時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辭惟時天罔念聞厥惟廢元命降致罰乃命爾先祖成湯革夏俊民甸四方自成湯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澤

  桀之亡即紂之亡也湯之興即武王之興也鳴條之事凡為商民者莫不知其應乎天而順乎人矣至於商周之際乃有疑焉觀其前則明處其中則蔽也故周公舉湯桀之舊聞以告之自其明以達其蔽也上帝引逸者非有形聲之接也人心得其所安則亹亹而不能巳斯則上帝引之也是理坦然亦何間於桀第桀喪其良心自不適其所安耳帝實引之桀實避之則其惡升聞而惟帝降格矣天人之際惟極乃通治極則通格于皇天是也亂極亦通惟帝降格是也治亂雖殊極乎下而通於上則一而已帝既降格譴告災異以示所嚮於是夏可以深警矣尚猶弗能敬用帝命大肆淫泆惡播人口至於有辭自絶於天而天亦絶之故惟時天罔念聞也元命者大善之命也出於天而行於君者也桀以淫泆肆于民上舉措誅賞無非私意安得有所謂元命哉元命廢則降致天罰夏祚亦從而廢矣國之元命猶人之元氣有則生無則死也夏既廢其命故天乃命爾先祖成湯爰革夏正焉俊民甸四方者湯所以盡人君之職分也人君之於四方豈獨恃一手一足之力哉明揚俊民分布遠邇使之甸治區畫各有攸守而人君之職分盡矣伊尹之稱湯曰旁求俊彦孟子之稱湯曰立賢無方盖成湯治天下之規模惟伊尹周公孟子則深知之也明德者治國平天下之本而恤祀則致敬鬼神聚其德而神明之者也自成湯至于帝乙聖賢之品差亦不一矣謂之罔不明德恤祀者言大畧不失此心所以傳世不墜也商之多哲王是豈人力哉亦惟天大建立保治有殷而然也殷之哲王亦皆操存此心罔敢失帝之則無私主則無私施也此布德行惠所以罔不配天其澤也苟不知操存失其帝則雖欲澤民亦皆私意之為何足以配天乎

  在今後嗣王誕罔顯于天矧曰其有聽念于先王勤家誕淫厥泆罔顧于天顯民祗惟時上帝不保降若兹大喪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喪罔非有辭于罰

  積治之後雖有失道之君亦未易動摇也紂襲聖賢之餘業而其亡忽焉者積累之雖深戕敗之亦大也誕罔顯于天者言紂天理昏蔽之極其本既亡矣況曰其有聽念于先王勤勞家而思所以保之乎先言不明天理次言不念祖宗者盖天理猶有毫髪之存則追惟前人櫛風沐雨之艱難必不忍淫泆以蕩覆之也善惡吉凶之理天道之甚顯民心之共祗者也紂大淫厥泆而皆不顧焉天也祖宗也民也自古帝王之所共畏也紂不聽念于先王勤家則不畏祖宗矣罔顧于天顯則不畏天矣罔顧于民祗則不畏民矣三畏既除舉無忌憚窮凶極惡故惟時上帝弗保降若兹大喪也惟天不畀不明厥德者推本紂所以為天所絶者不明其德而已明德天之所賦也明其德者人之盡乎天者也紂雖下愚亦豈無是德哉惟昏蔽蠱惑不能明其德人欲日肆故其惡如上所陳也序紂惡而以是終之探其本也凡四方小大喪罔非有辭於罰者言國未嘗無故而亡泛觀前後亡國者其致罰之由必有可言者況周之奉辭伐紂乎爾頑民亦可以自反矣

  王若曰爾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靈承帝事有命曰割殷告勅于帝惟我事不貳適惟爾王家我適予其曰惟爾洪無度我不爾動自乃邑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

  前章所敘武王革命之理此章所謂今惟我周王則指當時言之也頑民之所以憾周者徒見東征為周公成王之事爾故明告以是皆帝之事我周王特大善承之而已周為天子職當奉承帝事帝既有命曰割殷則不得不戡定剪除告其勑正之功于帝也惟我割殷之事未嘗容少私意一於從帝而無貳適惟爾有殷王家自不得不惟我之適矣周不貳於帝殷其可貳於周乎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惟我事不貳適之謂也上帝既命侯于周服惟爾王家我適之謂也當是時頑民猶妄意成王周公或可動摇故示以然不可移奪之志以定其心而一其所向云爾然聖賢事不貳適日用飲食莫不皆然盖所以事天也亦豈徒割殷之事哉予其曰惟爾洪無度我不爾動自乃邑者其曰乃審度之辭盖嘗審度頑民致討之由實惟爾大為非度我固不先起兵端以動爾其作孽乃自爾邑非他人也又將誰咎乎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者告之以遷洛之意也言予亦念天就殷妹土之地屢降大戾紂既死焉故今邪慝不正要當遷徙舍其舊而新是圖夫豈得巳而不巳哉

  王曰猷告爾多士予惟時其遷居西爾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寧時惟天命無違朕不敢有後無我怨惟爾知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今爾又曰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聽用德肆予敢求爾于天邑商予惟率肆矜爾非予罪時惟天命

  此章明告以遷洛之意予時惟其遷居西爾者自殷視洛則為西也所以遷爾居於洛者非我一人秉德不康寧而樂為開闔動摇也是惟天命而已無違者戒頑民不可違天命也朕不敢有後無我怨者言我畏天命故於遷洛之事不敢有後雖欲少從容而不可得爾其體此意而無我怨也雖然周行天討者也殷受天討者也受討者之懼宜若甚於行討者今以文意觀之周公常懼頑民常肆周公常切頑民常緩是何邪盖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彼誠粗知之將喘汗疾趨之不暇亦何待他人敦勉督促邪惟爾知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者以其父祖之舊聞而開諭之也惟爾平曰所知爾先人典冊所載殷革夏命之事歷然可考我周之革商正如是耳以所聞於古而驗所見於今廢興之理亦可識矣今爾又曰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盖周以商革夏之事諭頑民頑民復以革夏之事責周其言以謂商革命之初凡夏之士皆啓迪簡拔在商王之庭有服列於百僚之間今周之於商士未聞有所簡拔也安得而不怨乎此雖頑民責周之語然成湯革夏之政不多見於書因此語而推之則其舉民望慰衆心合新舊安危疑規摹略可見也予一人惟聽用德肆予敢求爾于天邑商者周公稱王命以大義裁之言爾頑民雖有是言予一人所聽用者惟德而已故予敢以德而求爾于天邑商爾其修令德以應我之求不可援前比後而必我之爵也商猶謂之天邑者盖言其地舊為天子之都理當富於賢德敢求亦敬賢之意重其事而敬其辭裁之者固甚正待之者亦甚厚矣予惟率肆矜爾非予罪時惟天命者復諭以所以遷洛者惟欲相率安肆矜恤爾躬豈可反以我為罪乎前云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寧時惟天命此又云非予罪時惟天命夫豈欲借天以自解哉誠以頑民蔽蒙之極故每舉天命之公以大警省之使於此而有發焉則知洛邑之遷周盖未嘗與也

  王曰多士昔朕來自奄予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

  頑民之所以不安者盖不自知其罪之大遷洛猶為輕典故此章明以告之奄盖與武庚管叔同叛者昔我東征來自奄之時爾三監奄淮夷之衆若正名定罪我惟大降黜爾四國民命盡俘為囚可也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流竄荒裔可也今遷爾洛邑密邇王室是以親比爾為事俾臣于我宗法成周濟濟多遜之盛漸染薰陶以成其德為汝賜不既多矣乎舍殷就洛遷徙之勞頑民所知也舍遐逖而就中都寛宥之恩頑民所不知也故明以告之

  王曰告爾殷多士今予惟不爾殺予惟時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賓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爾乃尚有爾土爾乃尚寧幹止爾克敬天惟畀矜爾爾不克敬爾不啻不有爾土予亦致天之罰于爾躬今爾惟時宅爾邑繼爾居爾厥有幹有年于兹洛爾小子乃興從爾遷王曰又曰時予乃或言爾攸居告戒既終乃示以恩意勉以安居樂業永久之計今予惟不爾殺者盖頑民負罪懷慝反側不安故明許其不死所以洗其危疑也盤庚既遷之後歷告百姓者亦曰罔罪爾衆亦是意也胥怨之惡小故告之以罔罪反叛之惡大故告之以不殺辭之輕重因其犯之大小至於與民更始則一而已予惟時命有申者前章既巳詳命之而是章之命復申告之也今朕作大邑于兹洛者盖為四方諸侯罔有所賓禮之地故即土中建都以會朝此營洛之本意也亦惟爾多士所服事奔走臣我周家進於濟濟多遜之盛非居洛不可此又營洛之意也盖營洛有二說一則以賓諸侯一則以居商士然則待汝商士者亦甚厚矣爾乃尚庶幾保有爾土而無懷動摇之思此盖分之以田也爾乃尚庶幾安寧各幹其所止無起覬覦之望此盖受之以業也爾能敬天惟畀予矜恤爾惟敬則畏天命畏聖人之言凡所命誥莫不祗順福祥之所集也即天之畀矜也爾不能敬爾不啻不能保有爾土予亦致天之罰于爾躬惟不敬則不畏天命不畏聖人之言凡所命誥莫不違悖刑戮之所集也即天之罰也明福威以示之彼安得不知所嚮背乎今爾惟時宅爾邑繼續爾居為長久之計爾其有幹有年于兹洛矣有幹則有業有年則有養所以能胥匡其生也爾小子乃興從爾遷者言爾之遷洛乃建立門戶之祖後世子孫之興實從遷始豈不甚光榮矣乎自亡國之末裔而為興國之始祖頑民雖愚其亦知所擇矣所以作新之者無大於是也多士多方篇末皆有又曰盖殷勤以續前語然多士王曰之下闕文失其前語故又曰之辭不可盡通然所謂時予乃或言爾攸居者勉以安居之大指則可知也

  增修東萊書說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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